梧桐攀凤翼

夜耿耿而不寐,沾繁霜而至曙。

临江王

这是关于一位废太子的故事。

一个无辜的可怜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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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兄,你不做太子做什么呢?

去封地,做诸侯王啊……


小刘彻坐在车上,刘荣把他抱下来。

刘荣摸着弟弟的头。我会想你的,阿彻。你会过的很好。刘荣轻轻叹着气,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伤感。之后的两年里,刘荣不断回忆着离开前的这一刻。他会说,我度过的岁月好像一声哀叹。


这是一场静默而冷清的离别。刘荣看不到父母。父亲不会见我,母亲不能见我。只有小太子被宫人们簇拥着,他向兄长招着手。刘荣登轼,转头探望,他一直望着刘彻。他挥了挥手,车夫驾着马车走了。


刘荣出过长安城。那时候他一个人,纵马疾行,奔向上林苑。

马儿扬起厚厚的灰尘。他回头去看,长安城离他越来越远。刘荣红色的披风在风中鼓动着,他突然觉得这披风好像城阙上高高飘扬的赤色漢旗。那时候他是那么快乐,他迎着风唱歌。乐未央兮,乐未央兮。


而现在不同了。刘荣坐在车上,痴痴地望着沿途的一切。宫室、庙宇、街道,繁华而喧闹的西市,路边的幼儿唱着大风起兮云飞扬……这一切他所熟悉的都在飞快的离他而去。


我从未想过我会有永远离开你的那一天,他对长安说。

那是种苦冽的感觉,他却迎着风笑了。


江陵与长安自然是不同的景象。

江陵是楚国的旧都。汉建立后,七国文化加速融合,但这里仍保留着浓厚的荆楚之风。


刘荣一个人在这儿。他端坐在王座上。相国对他说治国、百姓诸如此类的话。

王,您该这样……您该那样……王英明多知……王实不该如此……刘荣细细地听着,他并不觉得厌烦。与先前做太子相比,他拥有了更多实干的机会。但当他北望长安时,他还是有些悲伤。

我自认为我并不差,只是……算了,你还有什么资格这么想呢。还是安心地呆在封地吧(或许你该祈祷自己能够保命)……刘荣只能这样安慰自己。


真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。刘荣已经感觉到了,即使到了封地,未央宫的高台上仍有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狭小的临江王宫。

他无处躲藏。(可为什么要躲藏呢,其实你不是已经预料到这一切吗。啊 只 是 不 愿 意 接 受 呀)


于是郅都来了。宗室里的人称他为苍鹰。这位酷吏带着天子符节,他诘问道:王,您可知自己犯了什么错?您侵占文帝庙的土地,这是大不敬!

臣确实扩修了王宫,可那用的是闲置无用的土地。臣自知鄙陋卑贱,然鄙贱之人虽事不敏,岂敢冒犯祖宗先灵。


这是真情实意的辩解,然而斑驳无力,因为背后的人已经表明了态度。刘荣看到天子符节的那一刻就明白了。


临江王将被押送到长安。他走的那天,江陵的百姓聚在城门口。他们穿着素色的衣裳,围在国王的车马前。

国王尽量扯出一个笑容。他说,汉庭召我至长安。所有人都明白这背后的意义,他们垂泪道:王,您将一去不复返。


百姓哭了,王也哭了。

他说:我以为我会永远离开长安。我以为我永远不会离开江陵。


临江王的车马停滞不前,酷吏开始催促。刘荣登上马车,只是车前的横木突然断裂。这仿佛是一种暗示,这场赴召会如断裂的横木一般不幸。


那时候风起了,刘荣颌下的束带被吹起。


束带打在脖子上,刘荣觉得心中生生地疼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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